犹豫是医家大忌,当已冰凉的银刀又一次被扔开,洛川已是满头大汗,她的右手仍旧在发抖,她还在犹豫。
那人背上的六处箭伤只余窟窿,要取出箭镞只有切开伤口挖。说得倒是轻巧,这又不是挖药,这是肉啊!
少年学医,不足二十的洛川何时见过这般场面,心神渐有些收拢不住,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洛川习惯性的抬手往怀中一掏,摸出一个小瓶。
自洛川重回云都,似是没人问过她的心疾如何了,这一年多,洛川改过数次药方,想过各种办法,仍是不见好,时常反复,一时冷一时热的。自己配的丸药都被她当作糖丸来吃了。
跟着廖先生到云都来,一路快马昼夜不歇,没有犯旧疾已是万幸了,可笑的是,她的马不停蹄根本不值当,云都又摊上一堆的事,谁有空问她啊?
不过即便是问,想来她也不会说的。
这连日来在雪中奔波,心情也一直都不大好,此时心神大动,不吃这糖丸实是不足以稳心绪。
入口的微甘渐渐苦到舌根,涩上心头,她想都不想的将一粒丸药喂到那人的嘴里。也不知这般做是在救人还是稳自己?
药香充斥洛川的脑门,她从一旁的针包上取出了一把小些的弯刀,擦拭干净,如随手喂药般,随手切开了右肩白骨下的一个窟窿。
银刀直刃,不宜取箭镞,她换刀,可谓是心已定。
天冷有天冷的好处,周身血液缓慢,这一刀下去,倒是没留多少血出来,洛川抬袖拭去额上的细汗,定睛又一刀,好家伙,十字花刀啊!
在救人这条路上,洛川自来冒险果断,黎轩喜欢的也正是这一点,若说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优点的,那便是手快。
一炷香的功夫,六个箭镞取出,洛川将冰草末子堵住了伤口,再用布巾压住,直接用那人的衣服撕的布条逐一捆上,先这般压住伤口,待其余的伤口处置完了,再包。
右肩那破成那个样子,要如何是好?洛川咬着牙边的肉,暗想,这要是件衣衫多好,缝缝也就是了。
程牧教徒弟就该放在身边好好教,就不该放任洛川去什么飞雪阁,游历江湖,这可好,想一出是一出,刚想缝,转身就去翻药箱,她还真想缝。
前些年在擎云西南,洛川收了些羊肠线和两枚钩子针,说是那边的人用这个把人肚子缝起来过,她记得一直放在药箱里的,也不知还在不在?
最好是能在这人身上用尽一切办法,用泥沾也好,线缝也好,布包也好,只要把他弄成人形,即便是死了,也落个全乎!
只待火光渐弱,一直低头忙乎的洛川这才抬起头,吐出一大口浊气,起身将所剩不多的干柴从马上卸下来,扔了些进火堆,这才坐下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