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殊归(2 / 2)望山辞首页

晏宁:“……”

晏宁道:“刚刚气氛那么好,我讲什么傻话你都应该‘嗯’一声就成了。”

萧惜不解:“嗯?”

他真的是累极,这一声“嗯?”都带上了鼻音。

他从未这样脆弱过。

晏宁心上泛起细碎的刺痛来,他翻过身来,将萧惜揽在怀中,喃喃道:“我不吵你了,睡吧。”

明日,他们还有一条荆棘远路要走。

可是,只要他还握着萧惜的手,就能生出无限向生的勇气和信念来。

与此同时,洛阳。

晏宵跪在母亲面前,腰背挺直:“眷娘有孕在身,请母亲不要迁怒。”

蘘荷牵着晏夫人的手,她刚刚生产完,身子还虚弱,却顾不得休息,她握紧叔母的手,道:“无论如何,这是我晏家的长孙,叔母看在孙儿的面子上,也不能将眷娘交出去。”

京中刚刚收到军报,榆关未经一战,便开关放拓拔南下。

榆关连通秦直路,直捣潼关,中原再无险可守,下一战迫在眉睫。

榆关为何开关原因尚且不明,但林府上下已经直接被御林军下狱,只是因晏启殉国于阳关,宫中还未下令到晏府拿人。

但不代表晏家的面子就够保下林眷了。

再说,凭什么保林眷,晏夫人恨恨地想,她就是个灾星,从她嫁进了晏家就祸事连着祸事,现在连父亲都叛了国。

晏宵春秋正好,停妻再娶也不是难事,哪怕回江南,再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呢。

蘘荷用了点力,将晏夫人按在椅子上,向晏宵使了个眼色。

她是武将家出身,一身功力非晏夫人可比。

她安抚地拍拍叔母的肩膀,道:“叔母,当年我母亲嫁给父亲时,家中也是不肯的。”

高门贵女,和出身草莽的乱臣贼子。

随他征战四方,最终双双死于乱世,未能得见天下承平。

蘘荷虚虚环住叔母道:“但我母亲是不悔的,心甘情愿。”

因而也是见蘘荷与沈忱自幼相识,相处甚欢,不顾沈忱母亲出身,才给他们订了亲。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

蘘荷柔柔道:“弟弟爱惨了眷娘,不是三言两语讲得动的,他现在在军中已经很难了,我们在家中,不能让他再难做。”

她轻声细语道:“这是他的劫数,我们应该站在他身后,不能也做挥向他的刀。”

晏夫人渐渐冷静下来,长叹一口气道:“我去看看眷娘吧。”

晏宵的院内已经都被他换成了自己人,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他对母亲的防备之心,可见一斑。

晏夫人在院外就被拦下了,她冷笑一声,道:“我能害自己的亲孙子不成?”

陈娘子出来迎她,冲她微微摇摇头,轻声道:“很不好。”

这一胎怀象本就一般,又经历了大起大落,现在已经难说了,她在宫中给无数后妃接过生,眼力了得,她说的不好,就是真的不好了。

晏夫人霎时红了眼圈,她生晏宁时也是这样,孕中听闻公公去世,不知夫君在京洛处境如何。

如今丈夫战死,潼关戒严,西北的消息只能凭官驿传战报,晏宁和窈娘下落不明。

她们自□□好,如今二人站在林眷院门前,互相看着对方已经不再青春的容颜,一起红了眼眶。

林眷胎儿沉重,已经不能起身了,她握着丈夫的手,含泪道:“你信我,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叛国求荣,不是不战而败的人。

晏宵道:“我未见过他,不能断言。”

无征不信。

林眷咬牙道:“你信我。”

她不再是杏林初见的少女了,几个月的工夫,就容颜尽褪,病体支离。

晏宵道:“他是他,你是你。”

他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轻声道:“我和你,与他是谁,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无关。”

他还是不信她。

林眷泪眼朦胧:“我不相信父亲会丢下我,会丢下洛阳全族。”

晏宵不语。

晏夫人在外面冷哼道:“此事还没有定论呢,自家人就在这吵起来了。”

她同陈娘子一同进来,乍一看到林眷如今的样子,也惊了一惊,但她毕竟有些年岁,稳了稳心神,道:“此事疑点甚多,因而陛下也只是将你娘家人收监,未夺爵,也未抄家。”

点了点林眷,又点了点晏宵道:“真是年轻,一点风浪都经不住,我晏家长子长媳,如今的上元侯和侯夫人,以后全家人都指望着你们呢。”

她握着林眷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道:“不用怕,母亲在这里,谁也不能这我这里带走你。”

“晏宵还年轻,看不分明,可我信你,我也是将军夫人,他们征战沙场二十年,胸怀如何我最是清楚不过了,你要活长远些,才能看到你父亲沉冤得雪的那一日。”

见晏夫人出来,陈娘子含泪揶揄道:“备车?入宫见太后?”

晏夫人瞪了她一眼,道:“就你知道。”

陈娘子道:“也只有我知道你是好心,就是嘴巴能不能放软一些?”

晏夫人道:“别人家都是慈母严父,我们家已经有了晏启那个宠孩子不要命的父亲,我要是再好讲话一点,那一个个都要上了天了。”

可是,晏启已经不在了。三年前洛城一别,谁能想到,居然就是永诀了?

陈娘子上前拥住了她,她们都还都是少女时也经常这样相拥,如今已经是过去多少年了?

世事飘摇,儿女离散,可幸她还在她身边。

前尘梦醒,人与春俱老,所幸她还有老友可共发一声慨叹。

“走吧。”前路未知,逝者已矣,生者却还要披荆斩棘,将这日子一日日的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