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一边是西钥香染和皇甫极相偎于靖阳宫内殿,品着回忆缠缚的苦痛另一边夏绾已是披了黑色斗篷踏着凄冷月光走至皇宫东南甬道处,看了眼侯在前方的女人,深深吸口气。
“怎来得如此迟?”女人语气里带着些责备,直直看向夏绾。“姑姑,染妃娘娘才刚刚返回宫中,今夜就逢陛下临幸,绾儿只得等的一切备好后才能从靖阳宫抽身。”夏绾规规矩矩说着,脑海里却飞闪而过昨日种种,心虚地只好低下头不再去看对方双目。
“那在崇德寺可有异常?”女人听得夏绾一番解释,口气才稍稍缓和,可夏绾内心却愈发波动,尽力沉下气微微开口:“回姑姑,染妃娘娘在崇德寺中并无异常。”
夏绾明白,从她说出这句话开始,就已选择了西钥香染,无论艰难险阻,她已然决意从她一同前行。可是,一路归来心却沉重,推开隔间木门,看着屋内黑漆漆一片,夏绾轻轻抬脚而入,再合了门,仰面又忆起西钥香染手肘刺破时的种种,忍不住闭上眼,深深呼口气后走向床榻。
可这苦涩,又怎会只有夏绾一人独独品了去。内殿床榻上,躺于西钥香染身侧的皇甫极,正陷入沉沉睡梦中。呼吸匀匀,可眉头却锁得越来越深。
“为何骗我?为何不从一开始便告诉我你是九方的王,如此我就不会情深于你,如此我就不会忘了身为羯疆公主该有的使命,如此我就不会此时此刻品尝这诀别的痛。”皇甫极失魂落魄策着马返回,满目凄然,心头苦痛似曾相识,却被岁月掩了太久太久,现在忽地再品尝,竟还会疼得他失了理智。
“陛下?”尉迟荣从未见皇甫极这副模样,惊得赶忙迎上牵了马。“阿荣,你准备一下,不日我们将从漠中撤兵。”
“可、可是陛下,此番驻兵漠中近半月,正是因羯疆六年发展后以精锐铁骑侵犯九方边塞,如不一举覆灭羯疆王庭,臣担心日后再生祸患。”皇甫极当然明白尉迟荣的犹豫,“阿荣,胜利凯旋此刻于我并非是件乐事。纵得了天下,却失了心头珍爱,再是荣华再是富贵,终究缺了情,又怎会欣然?这种空虚朕曾深深体会过,也为自己当初意气付了代价,这一次,朕不愿再错过,绝不。”
皇甫极舍不得,舍不得那抹白色身影,舍不得她幽幽探过来的目光,舍不得这阔别已久的心动。所以他为了那个叫西钥轻歌的女子弃了自己当初誓要覆灭羯疆王庭的决心。
可恍然梦醒,睁开双眼,他却再也看不见那抹白色的身影和那幽幽探过来的目光。“爱妃?现在几时了?”皇甫极有些茫然地撑起身,蒙蒙看向坐于自己面前的西钥香染开口问道。
“陛下您昨夜睡得沉,故臣妾不作打扰。现已过了早朝,陛下不妨先起身尝尝臣妾备的糕点。”西钥香染坐于圆桌旁,翻过瓷杯举着壶将其中滚热的茶倒入。皇甫极瞅着杯口飘起热气,才清醒过来,披了长袍走至西钥香染身边坐下。“嗯,这几日朕不去早朝,正好用过早膳后同爱妃一起散散步。”
西钥香染端过手中瓷杯,看向皇甫极莞尔而笑。与皇甫极同出靖阳宫对西钥香染而言倒是头一遭,以前往往她醒来便不见皇甫极身影,只听得他又赶去金銮殿,而后自己一人坐于圆桌默默尝着夏绾备好的早膳,故此番同游皇宫,西钥香染多多少少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