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深处忽然飘来檀香,九重宫门次第响起的铜环叩击声,竟暗合奉先殿晨钟的韵律。
燃烧的鸱吻残骸突然集体转向坤宁宫方向,刘伯温伞骨上的震卦爻象开始逆时针旋转,地砖缝隙渗出的水银渐渐凝成凤翼纹路。
宫墙外檀香突然凝成实质,九重朱漆门轰然洞开。
十六名女官抬着的凤辇撞碎雨幕,辇顶金凤口中衔着的铜铃竟与徐达佩剑的嗡鸣声共振。
马皇后素白裙裾扫过丹墀积水,怀中粗陶罐上的裂痕正与界碑残片的纹路暗合。
"魏国公临终前攥着辽东黑土,说要埋在居庸关箭楼之下。"马皇后指尖抚过陶罐缺口,罐中突然滚出半枚生锈的虎符,"他说大明朝的边疆,终究要种得出庄稼才守得住。"
李善长突然踉跄着扑向陶罐,官袍上的仙鹤补子浸透雨水后重若千钧。
他颤抖着抓起罐底黏连的冻土,喉结滚动间竟将混着冰碴的泥土咽下:"当年北伐途中...我们对着漠北风沙立过血誓..."老臣的象牙笏板裂成两截,断口处赫然露出半幅发霉的《九边屯田策》。
蓝玉战靴上的金线突然崩断,线头在积水里扭曲成辽东舆图的轮廓。
他弯腰捡起虎符时,玉带扣上的和田玉片突然脱落,露出背面镌刻的淮西二十四将生辰——李景隆的名字正被水银浸染成赤红色。
"大将军可还记得徐帅的踏雪乌骓?"李景隆腕间鞭痕突然渗出水珠,那些血珠竟在青砖上汇成战马形状,"建文四年冬,那匹饿毙在广宁卫的马腹中...剖出了观音土。"
他鎏银护腕彻底碎裂,露出内侧用女真文字刻写的军粮账簿。
惊雷劈开云层时,刘伯温的铁骨伞突然悬浮半空。
二十八根伞骨投射在地面的卦象开始顺时针旋转,水银凝成的凤翼纹路正与燃烧的鸱吻残骸交相辉映。
老谋士的蓑衣无风自动,袖中抖落的蓍草竟在雨水中生根发芽。
"淮西二十四将的田契,够填几个黄河决口?"朱标突然撕开蟒袍前襟,肋下乞天纹在电光中扭动如活物,"当年凤阳老妇教我刺青时说,这靛青染料是用饿殍骨头磨的!"
太子指尖戳进暗纹,带血的皮肉里竟混着黑穗稻谷的残渣。
朱柏剑锋上的北斗七星骤然发亮,武庙方向传来整面墙碑林倒塌的轰鸣。
界碑残片在水银中浮沉,渗出的朱砂突然凝聚成徐达的面容。
皇帝伸手触碰幻象的瞬间,十二道血色诏书从奉天殿梁上垂落,每道都盖着消失十年的征虏大将军印。
"陛下!"都察院御史的惨叫突然变调,那人官服下竟穿着辽东卫所的锁子甲,"当年魏国公微服巡查九边...我们..."
话未说完,刘伯温伞尖飞出的铁蒺藜已刺穿其咽喉,飞溅的血珠在雨中凝成卦象,正与陶罐裂痕完美契合。
马皇后凤头履突然碾碎满地翡翠,素手揭开陶罐夹层。
半幅发黄的《山河社稷图》飘然而出,图中居庸关的位置正插着徐达的断剑:"魏国公说过,这把剑要留给真正懂得边疆疾苦的人。"
图纸接触雨水的瞬间,墨迹突然流动起来,勾勒出辽东黑土地上千亩龟裂的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