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大脑飞速运转。
挪雍村被警察搜查过,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再碰kratom,闻山到挪雍村谈的是什么,是让他们可以继续,还是怎么样,不管内容是什么,挪雍村暂时是不会出现祭司的身影的。
他要么还在种植基地,林默忽然才想起来,“现在能确认祭司在哪儿吗?”
韩国栋还有一个线人,对,线人应该能确认祭司的位置。
“缅方那边沟通得怎么样了?”
“商局和罗队已经过去,我要不也过去一起……可是,这边,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
韩国栋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焦急地转来转去,脑子不停转动强迫自己去分析去想该怎么抓人,就是怕自己突然空闲,想起那个“不能”。
不能喜欢,不可以喜欢。
他到现在依旧以为他们站在绝对对立的立场,生与死,正与邪,善与恶。
他可能曾经想过,闻山还是十七年前的闻山,还是和他并肩同行的少年,可当他亲眼看见祭司就是闻震东,亲眼看见闻山杀了卧底警察。
那点他一直隐藏在心里从未跟任何人提起的猜测在那一瞬间轰然破灭。
他其实有猜测过,闻山是韩国栋的线人。
韩国栋看着他,心里实在有些不落忍,闻山还是没有告诉林默真相,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说过,希望林默恨他,只需要恨他就行,别再掺杂其他的。
他怕他辛苦。
可是,知道真相的林默会后悔自己从再次见到闻山后对他就没有好脸色,总是对他挥拳头,会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对他,甚至还对他开枪。
不知道真相的林默,又会陷于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走向歧路的痛苦中。
韩国栋无法评估哪一种伤害对林默来说更加糟糕。
他把林默接走前,闻山敲开车窗还说了一句话,“遗书撕了吧,别给他了。”
韩国栋怔愣着看了他半晌,没有问为什么。
没有遗书,不让他给林默遗书,也就是亲手掐断为自己正名的机会,他不想林默知道他是警察的线人,是警察的卧底。
哪怕是在死后。
这是闻山传递出来的信息。
韩国栋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闻山希望林默恨他,很纯粹地恨着他。
可这究竟是闻山对林默的一种保护,还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呢?
韩国栋不得而知。
他出声打断林默,“这些我都安排好了,你就好好休息,不用管了。”
他把林默派去挪雍村也是不得已,这个人执拗得要命,非要盯着挪雍村,查个清楚明白。
他的身边眼线众多,市局里又不保证干净,派谁去都有可能漏了风声,让挪雍村的戒备一直森严,不敢有丝毫动静,于是只能让这个原本在众人眼里就已经“失踪”的林默去监视挪雍村。
误打误撞,他没想到,林默和闻山又碰到了。
林默不能再掺和进来了。
林默一怔,以为韩国栋是因为他和闻山之间有着太深的关系,所以怕他将私情凌驾于正邪之分上才不准他去,因而不由得有些着急。
“我……我没问题的,我真的没有问题的,相信我,相信我……我已经朝他开过一枪,第二枪,第二枪我不会手抖的,不会……”
他的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眼睛不知是睡不好还是难以抑制的情绪而猩红。
他说着自己没有问题,呢喃着一遍遍强调自己不会有问题不会手抖,可他现在的手就在颤抖,颤抖得厉害。
韩国栋一惊,起身抓住他颤抖的手腕,“林默,林默!”
林默怔愣着抬头看着韩国栋,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强迫自己冷静,“我……我可以的。”
韩国栋沉声道:“你现在不适合执行任何任务,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休息,明白吗?待在这里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林默怔愣半晌,垂下眼眸,他知道,他应该听韩国栋的。
他现在不适合执行任何任务。
他的身体他的心理都出现了问题,他知道,他清楚明白。
他敏锐地洞悉了自己现在存在的问题,可他还是无法控制,他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去执行任务,可他必须去执行任务,不得不去,必须去。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非要去。
要给自己的父亲林清海一个交代,要用一颗子弹将闻山永远留在十七年前干净纯粹的少年,要将自己和暗面的闻山彻底斩断划清界限,为证明自己不软弱,为证明他配得上这身衣服……
各种各样的因素,各种各样的缘由。
又或许,是那个人说:“林默,谢谢你来送我。我很高兴。”
他必须死亡,祭奠卧底警察的英灵和逝去的无辜者,可在死亡的路途,林默希望自己是那个亲自将他送上死亡的人,他没法救他,十七年,太晚了,来不及了,他只好亲自送他。
这就是他此时此刻全部的想法。
悔恨交杂痛苦。
让他生了执念。
韩国栋叹了口气,将他轻轻推到床边坐下,沉声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组织对信仰的忠诚,你现在依旧忠诚。”
“可是,林默,人不是一块钢,有弱点,有情感,你现在很累了,你不适合执行任何任务,好好休息。”
林默没有说话,低头垂眸,默认他的说法。
韩国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