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船靠岸,不过多远便能瞧见田府的大门。应门的侍从一听是霍家嫡出的公子前来拜访,连通报的时间都不敢耽搁,忙不迭的就把两人请进了府中。
田猛听了通传,急急忙忙从院中赶来。对着两人好一阵点头哈腰。
“田大人不必客气。我们前来拜访,是有些事想当面问问田夫人。”
田猛一怔,脸上浮起几丝厌恶:“轸卬侯身份尊贵,那糟娘们怎配见您啊。诶,不知霍大人近日可好,腿上伤寒可有复发?我这儿有……”
白鹿歌打断了田猛:“田大人,田夫人怎么说也是聂家的千金啊,是你的发妻,你怎能称呼她糟娘们?”
“唉,二位有所不知啊。我这个夫人早就与聂家断了来往,整日就坐在祠堂里念经吃斋。偶尔出门也是去那千渡寺拜佛,神神叨叨惹人厌烦。要不是看在夫妻情分上,我早就休了她去!”
田猛说着,见霍麓展目光略见凌厉,又赶紧赔笑:“不过,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还是会好好待她,前不久听闻聂大将军过世,我还派人送去不少慰问品呢……”
“田夫人在何处。”
“就在那边,祠堂里。”
霍麓展不再多言,带着白鹿歌往祠堂而去。
还是大白天,祠堂的门就关着,只留了一道缝。从外看,里面颇为昏暗,好像也没有什么侍女在旁随侍。
“田夫人,你在里面吗?”
良久,里面才传来幽幽一声:“请进吧。”
白鹿歌暗道这聂箐真是故弄玄虚,抬手不客气地推开了房门。
只见一名身着素衣的妇人跪在祠堂前。屋里香火袅袅,四面墙上都挂着佛陀渡世图。而祠堂香案上放着的并非牌位和佛像,而是一柄通体碧蓝,上刻流云纹的长枪。
烛火映衬着枪身,显得它就如玉石一般通透。枪尾垂着细细的铁链挂穗,枪刃寒光熠熠。光是横陈案上,便已隐隐散发出一阵逼人的气势。
两人顿觉愕然,白鹿歌更是觉得一股热血腾地冲上了头顶。这可是陪她踏过千军万马的青焚枪!
原以为陨英大战之后,这柄枪便随全军覆没的白家军一同消失了。却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聂箐身为聂家人,竟然还将它供奉起来!
她定是知道什么。是愧悔么,还是心虚?但无论如何,自己的东西落在仇家手里,即便是接受供奉,也让白鹿歌觉得无比恶心!
她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聂箐的衣领极凶恶地问道
“这枪怎会在你这儿!”
聂箐的衣领被揪得太紧,脸色迅速变红。但她依旧面色淡然,缓缓道了声:“阿弥陀佛。白姑娘,我已久候你多时了。还请姑娘放开我,佛祖面前不可失礼。”
“少说废话!那香案上摆的是佛像吗?那是杀人用的武器!这是我们白家的东西……你可知五年前陨英大战,你们聂家对我白家做了什么?你娘跟木家的人到底有什么来往?说!”
“芷鸢,且先放开她。”
白鹿歌咬牙切齿,怒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但霍麓展所言不容反抗,她只得一把将聂箐推开。
“田夫人,这柄枪原是百战侯白鹿歌之物,怎会在此?”
聂箐温吞地对两人行礼,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从容地在蒲团上跪好。
她言辞轻缓:“佛曰万事皆有因果。五年前百战侯叛国弑兄,受车裂而死。此等戾器自然怨气深重,我遂将它寻来日日供奉。只愿能有一日可以化解它的怨气,将亡魂超度罢。”
白鹿歌脸上浮现一丝狰狞:“化解?超度?你说得轻巧!我姐姐分明是被陷害而死,就是你们聂家一手所为!你还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在这儿假惺惺的跪一跪拜一拜,就将此等血海深仇糊弄过去?你可信我现在就让你死在枪下!”
说着,白鹿歌就真要伸手将青焚枪拿下来,但霍麓展立刻将她拉住。
“放手!这婆娘分明虚伪至极,留她狗命作甚!”
“别冲动,且将话问清楚。”
聂箐双手合十,状如老僧入定岿然不动。
“白姑娘,你心绪浮躁,遇事冲动。可知一时冲动,会酿成何等后果?若平心静气三思而后行,天下多少生灵可免遭屠戮?”